无论是在繁华的都市,还是在寂寥的边城,小贩似乎成了市井的代言。可是,一根烤肠净赚两毛的薄利,辛苦一天的成果,不是为了养家糊口,仅仅只为半袋的烟钱。这其中的原委,这很难让人理解,但又值得我们深思。
递过一支芙蓉王,他连连称赞是好烟。于是,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。他来自外省,到这座城市并不为谋生。儿子、儿媳夫妇均是高校老师,来这座城市多年,有一定的积蓄,已在市区按揭买了房子。女儿一家也在市里一建材市场经营建材生意,有车有房,也算小有所成。说到这,他不禁露出半脸的欢愉,看似挺知足。
他抖了抖烟灰,继续说道:一双儿女,各自事业还算有成,苦了半辈子,儿女把他两口子从老家接到这里享清福。起初还感觉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,可时间长了,由于语言不通,邻里之间少有互动,每天的生活都只是看看电视,睡睡觉。半辈子劳碌惯了,突然改变生活方式觉得挺不自在。于是,他便和老伴商量着找点事情做,一是打发闲时,二也不想给子女添加负担,“算是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嘛”。
刚开始,儿女们都很反对,大意是都这个年纪了,难得可以享清福,为什么还要去瞎忙活。可是,固执的老爷子倔着脾气,说干就干。他找人焊了辆小推车,便加盟了一小项目,每天到街区摆起了小摊,做起了煎烤火腿肠的小本生意。有段时间,他还跑去龙岩花了不少钱学做牛肉丸子。言语间,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,似乎卖得不是很理想。我向来喜食牛肉,便向他买了一碗牛肉丸子试吃,看起来清汤寡水,不过味道还算不错,倒算是货真价实,只可惜,这口味似乎不大合本地人口味。
老爷子挺认真,见我全部吃完牛肉丸,便追问起味道如何。我没敢多说什么,只是应付一番。老爷子起了兴,热情地说要再请我吃一些。我摆了摆手,示意不要了,敷衍说,我已经吃饱了。其实,我是过意不去,老爷子赚点烟钱不容易。虽然败了他的兴,但依然不减他向我诉说小贩生活的热情。这时,一老太走过,和他唏啦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家乡话,我静静地等他说完。过一小会儿,老太转身回到附近的衣服摊上。未等我询问,老爷子便笑呵呵地和我说,那是他老伴,也在这条街卖点批发来的廉价衣袜。
当问及摆小摊碰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时,他略经思索摇了摇头说,他们每天都向有关部门上交小额卫生费,各小贩之间各占各地、各做各事,少有冲突,还算和谐。除了特定的日子,或有领导来检查,城管会通知他们不准摆摊外,平时一般不大受管。只有沿街店面那几家经营服装生意的店主,经常会到城管那里要求整治。每每碰到这种情况,城管人员巡车一到,所有小贩都一哄而散,躲到附近小巷暂避风头。通常,城管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等待城管离开,他们又回到原处,继续原先的生意。有时,一个晚上要如此折腾好多次。有些人受不了苦,也就不摆了,但大部分人还是坚守了下来。
看着老爷子一脸郁闷,我顺着他所指的几家店面看去,发现其实能买得起那类中高档衣服、鞋子的人,是不会来买地摊货。而来买地摊货的人,无一不是连一打袜子几元钱也要动动口舌砍半天价。当然,无论是沿街店面,还是地摊小贩,双方在生意上不会有太大的冲突。可我想,如果这条街区没有这些小贩,那街区还会这么热闹吗?显然不会。小贩的买卖带动了街区的人气,街区的人气又反馈到沿街的店面,二者之间本应是双赢的,可最终闹成这样,似乎让人难以理解。
看了下手表,时间不早了,我擦了擦嘴角,别过了老爷子,踏着自行车穿梭过这片嘈杂的闹市。一路上,思绪起伏。或许,像老爷子这样只为打发闲时间当小贩的人还是少数。但我相信,每一个小贩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。一轮艳阳、一弯明月下,莫不映衬着各自劳作的精彩。至此,我想我对市井这个词又有了新的领悟。